劉其叫劉其新,廣興洲老街人,街坊都叫劉其、劉其,知道全名的倒不多了。
劉其從小就有些奇,幾歲的時候就常常趴在小巷長長的青磚墻壁上聆聽,在老街中心大屋內天井的照壁木窗欞花卉圖案前托著下腮一坐幾個小時,在丁家直路對面望著殘存的木樓發呆,望著封火墻的墻垛也會好長時間一動不動。
他是1963年出生的,讀小學起就偏愛寫寫畫畫,放學回家書包一甩就進了房間,趴在桌上涂鴉,畫線條,畫圓圈,畫花草,母親不叫吃飯是不出門的。
九年制高中畢業后,17歲的他去了岳陽,作為美工應聘于岳陽商業局,整個南正街的裝飾都是他的手筆。那時候的作品都不興署名的,但因為經常在大街上作畫,認識他的人倒是不少。
1984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應試湖師大美術系,他被錄取了,大紅的通知書輾轉送到他的手上,應該是一個命運轉折的機會,然而他放棄了——為了已經到手的工作機會,為了150元每月的薪資比當時普工高出一倍,也為了自由自在放縱自己的手腳。
后來商業市場放開,百貨公司改制,他待業了。2014年,他去了廣東深圳,在龍港區大芬油畫村當了一名專職畫匠。大芬油畫村是個專業的美術市場,高峰付村區的“畫匠”不下萬人。書畫就是他們的產業,接世界各地的單,大芬的畫有獨特的運營方式,他們有自己的產業鏈,接訂單的管聯系業務,畫工只管按單“生產”,然后交給裝裱的裝裱,安裝的安裝,結算的結算。任何一個環節,只管好自己流水線的某個環節就行了。
在大芬,他一年更完成幾千件作品,從油畫到國畫,有時一天就有上百幅訂單,一天有多少訂單就要完成多少任務,有的是客人在旁等候,畫完滿意即帶走了。
從幾十元一平到幾百元幾千元一平,漂洋過海,周游列國。
2019年,他的畫作如日沖天,業務應接不暇。
應客戶的要求,他正在創作一幅“哺雛圖”,幾只小雛鳥頭靠在窩邊張開小嘴,一只雌鳥銜接著一條小蟲送到一只小鳥的嘴邊。
這時,他的電話鈴響了。
他用畫筆把一抹黃色添在小鳥嘴上。一只手摸出口袋里的手機。來電顯示是“老爸”。
老爸打來的。他按下接聽鍵。
“大新”,老爸聲音有些沉重,“你媽病了”。
他的畫筆停在半空,半晌。
他再也畫不下去了,立即從網上訂了兩張回程高鐵票,匆忙收拾了一下,把80幅亟待交付作品的畫布卷成一個包袱,連夜啟程,與老婆吳先滿一起登上了回鄉的列車。
老父84歲,老娘83歲,如兩臺運行多年的機器,各部件都磨損貽舊,磕磕碰碰,嘎巴作響。
他和老婆別無所求,一心一意地服侍這兩臺機器,想讓他們盡量地維持運轉。
2020年5月2日中午,老爸把他招到床前,告訴他自己可能不行了,囑咐一定要把老母照顧好。這晚,老父親燈干油盡,無聲地熄滅了。
安排了老人的后事,他把畫室搭進了老媽的房間。
老母近幾年身體每況愈下,早幾年就靠柱拐走路,去年中風接到老父的電話趕回來,老母已不會說話,不會認人,不能起床了。
他們倆夫婦每天為老母換洗、擦抹、喂飯喂水、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凈凈。老母大小便失襟,他們不知丟掉了多少衣物,又買回了多少衣物,總是讓老母穿得干干凈凈,屋內沒有半點氣味。
劉其每天就守候在老母身邊,邊作畫邊服侍老娘,在網上接訂單完成畫作,作品郵寄回大芬,用以維持生計。
子女孝敬父母盡職盡責,天經地義,無可厚非,無可炫耀,但像劉其這樣舍棄事業,一心盡孝的精神仍是值得肯定的。
愿天下的子女們都正確地理解“孝子”,永遠作為偏正詞組作盡孝的子女,把“孝”作為定語,而不是演變成動賓詞組,把“孝”作為動詞。
其時,他們的兒子正在駐港部隊服役,上尉連長。為了不分散兒子的精力,他們一直沒有通知兒子。
來源:區融媒體中心
作者:孫美堂
編輯:羅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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